&ldo;你说老唐吃暗亏，又说有苦说不出，到底是啥个亏，啥个苦？&rdo;

&ldo;周周老爷说说不要紧。

&rdo;月如间道：&ldo;胡大先生有个朋友，这个姓很少见的，姓古，周老爷晓不晓得？&rdo;

&ldo;听说过，是替胡大先生办洋务的。

&rdo;

&ldo;不错，就是他这位古老爷做地皮，邀我们老爷合股。

当初计算得蛮好，哪晓得洋人一打仗，市面不对了。

从前&lso;逃长毛&rso;，都逃到上海，因为长毛再狠，也不敢去攻租界。

一到洋人要开仗了，轮到上海人逃难了，造好的房子卖不掉，亏了好几十万。

击老爷你想想，怎么得了？&rdo;月如又说：&ldo;苦是苦在这件事还不能同胡大先生去讲。

&rdo;

因为第一，唐子韶当年曾有承诺，须以全副精力为胡雪岩经营典当，自己不可私营贸易。

这项承诺后来虽渐渐变质，但亦只属于与胡雪岩有关的生意为限，譬如收茧卖丝之类，等于附搭股份，而经营房地产是一项新的生意。

&ldo;再有一个缘故是，古老爷是胡大先生的好朋友，如果说跟古老爷一起做房地产亏了本，告诉胡大先生，他一定会不高兴。

为啥呢？&rdo;月如自问自答：&ldo;胡大先生心里会想，你当初同他一起合伙，不来告诉我，亏本了来同我说，是不是要我贴补呢？再说，同古老爷合伙，生意为啥亏本，有些话根本不便说，说了不但没有好处，胡大先生还以为有意说古老爷的坏话，反而会起误会。

&rdo;

&ldo;为啥？&rdo;周少棠问道：&ldo;是不是有不尽不实的地方？&rdo;

月如不作声，因为一口烟正烧到要紧地方，只见她灵巧的手指，忙忙碌碌地一面烘一面卷，全神贯注，无暇答话，直待装好了烟，等周少棠抽完，说一声：&ldo;真的够了，我是没有瘾的。

&rdo;月如方如搁下烟签子，回答周少棠的话。

&ldo;周老爷你想，人在杭州，上海的行情不熟，市面不灵，怕胡大先生晓得，还不敢去打听，这种生意，如果说会赚钱，只怕太阳要从西面出来了。

&rdo;

这话很明显地表示，古应春有侵吞的情事在。

周少棠对这话将信将疑，无从究洁，心里在转的念头是：唐子韶何以至今未回，是不是也有设美人局的意思？&ldo;

这又是一大疑团，因而便问：&ldo;老唐呢？应该回来了吧？&rdo;

&ldo;是啊！

&rdo;月如便喊来她的丫头失照：&ldo;你走快点，到公济看老爷为啥

现在还不回来？你说，周老爷要回府了。

&ldo;

丫头答应着走了。

月如亦即离开烟榻，在大冰盘中取了个天津鸭梨，用一把象牙柄的锋利洋刀慢慢削皮，周少棠却仍躺在烟榻上，盘算等唐子韶回来了，如何谈判？

正想得出神时，突然听得&ldo;啊唷&rdo;一声，只见月如右手捏着左手拇指，桌上一把洋刀，一个快削好了的梨，不用说，是不小心刀伤了手指。

&ldo;重不重，重不重？&rdo;周少棠奔了过去问说。

&ldo;不要紧。

&rdo;月如站起身来，直趋妆台，指挥着说：&ldo;抽斗里有干净帕儿，请你撕一条来。

&rdo;

杭州话的&ldo;帕儿&rdo;就是手绢。

周少棠拉开抽斗一看，内有几方折得方方正正的各色纺绸手绢，白色的一方在下面，随手一翻，发现了薄薄的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