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暇眼见，耳听，再细细琢磨，不觉心里略宽，看来那明涧意此时并无犯夏的打算，又或是他心机深沉，以此为诈？刚松快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卫太后轻蹙着眉头，伸手探了一下华璃的额角，还好，今日总算没有发烧，华璃的身体，自端午那场大病后就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大起色，‐‐唉！

这心中淤积的叹息不小心从唇边溜出一点，恰恰被俯跪着的双寿听了个真切，像个细若牛毛的尖针刺在心窝里，说不出的酸痛滋味儿，只知道疼，却不知道疼在哪里。

那卫太后好像也惊觉失态，轻咳两声，温和地说道：&ldo;端午，给那椅子上再加一个暖垫，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凉了。

&rdo;

她的话好像提醒了华璃，华璃在堆叠着锦垫的大椅上坐下，就挥挥手，&ldo;明双寿，你起来回话吧，地上怪凉的。

&rdo;

双寿轻巧地站起来，却不敢抬头，眼底余光看到前方并排两张紫檀雕花大椅，椅上坐着的两人均是明黄锦袍扯地，连卫太后缎鞋尖尖儿上的那一点珠光也看不见了。

&ldo;‐‐抬头‐‐&rdo;少年故作威严地说道。

双寿轻吸口气，‐‐总算是等到这一句吩咐了，他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向前方，却倏地愣住，忘了礼节，呆呆直视，所瞩目观看的却不是此行的目标卫太后无暇，而是那大夏成帝华璃，双寿耳中嗡嗡嗡地不断轰鸣，心脏突突突地大力急跳，瞳仁儿里只有华璃那张俊秀非常的面庞，和那天雨中双福手举绢帕上的少年画像渐渐交叠融合，最终混为一体。

&ldo;……咳咳咳……咳咳……&rdo;

卫太后轻咳出声，双寿慌乱地垂下眼眸，卫太后若有所思地虚瞄着他，看似不经意，实则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底。

华璃对双寿的反应倒是不以为意，每次外来使臣或是新官觐见时都会出现差不多的情景。

&ldo;明双寿，你从临州出发到东安路上走了多久？&rdo;华璃饶有兴趣地问道。

双寿压下心中巨涛，略抬头轻声回道：&ldo;水路十天，陆路将近十五天。

&rdo;眼角一扫，已经看到了卫太后探询的眸光，不禁心中一凛，‐‐她的样貌比十六年前更高贵明艳，好像一朵开至荼蘼的芍药，在凋败前挣扎着怒放，但那眼光，明察秋毫，已不似当年的无瑕。

&ldo;怎么水路要走十天呢？这么慢。

&rdo;华璃有点失望。

&ldo;回陛下，此时正值季秋，北风渐盛，从南方行船北上，朔风逆行，所以需时较长。

&rdo;双寿详细讲解着，不知怎的，竟对这小皇帝心生怜惜，难道是因为他的样貌‐‐？双寿身子微颤，收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可怜的青鸾殿下，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呢？

&ldo;听说你们太子明霄小名青鸾，仪美无方，颖慧多智，可当真？&rdo;华璃还是少年心性，对与他并列三美的南楚青鸾充满了好奇。

双寿听得他问，更是惊疑不定，肩膀一抖，卫太后从旁看到，微皱了眉，瞄了身侧的端午一眼，端午的脸上也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ldo;正如陛下所言，明霄太子容仪端逸，人品贵重。

&rdo;双寿稳住心神，缓声回道。

&ldo;‐‐哦！

竟当真如此！

他今年十几了？&rdo;

华璃的话音里透出一丝好奇，一丝想往，那稚龄少年的口气竟将双寿逗乐了，他微笑着说：&ldo;青鸾殿下九月初九满的十四岁。

&rdo;

&ldo;朕是七月初七的生辰，他比我年长一岁呢。

&rdo;华璃也笑眯眯地说，他清慡的声音和清澈的笑容一下子扑入双寿的心里，令他激灵灵地打了个颤，双寿微微抬起眼帘，眼光笼着华璃，看得仔细了才隐隐地发现他和那绢帕上的造像不太一样，到底谬误出在哪里却想不太清楚，&ldo;明双寿，你看我和你家太子相比，谁更强健？&rdo;

华璃说完了还刻意挺起胸膛，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立时陷入沉寂，且不论他所说之话多么孩子气，不合规矩，有失威仪，单单就是这个问题已经令人万分酸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