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看了眼手机，她发给宋余舟的信息孤零零的躺在对话框里，早上他没有来送她，她发信息告诉他自己要出发了，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段时间自己对他的态度有些疏离，他也渐渐累了吧。

她心情复杂地闭眼思考了一会儿，头又有些发晕，很快陷入了睡眠中。

身体轻飘飘地像踩在云上，又像浮沉在水里，虚浮得没有一丝安全感，目之所及是毫无边界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脖子像被芦苇绊住一般，紧紧扼住咽喉，胸腔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来，双手拼命地想抓住，却抓不到任何东西，仿佛要溺死在这片黑暗里。

几近窒息时，有些微光线慢慢涌入，在咽喉被扼住的绝望感骤然消失的同时，她掉落下来，踩在了实地，她看清了，自己面前坐着一个非常熟悉，却也是初次见面的人。

她盯着对方，良久，才缓缓开口，听着自己细微颤抖的声音这空间里回荡，“你要回来了，要拿回这具身体，回归你的生活了，对吗？”

她感觉自己忐忑不安得过分，想要抬手摸摸心跳，可肢体已经不听使唤，动弹不得，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等待回答的时间漫长得有如在铡刀下等候宣判。

“我回不去了。”

对方动作极缓地摇头，声音细细地，很平和而温柔，“我来，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其实，我不是那么擅长做个演员，小时候，也不是那么喜欢演戏，只是妈妈希望我做，我就做了而已，反正也没有其他的志愿，”

她低头自嘲地笑笑，“我留了一丝意识在身体里，因为有你代替我活着，我感受到了很多从前没有感受过的，不受家人左右自我决定，愉快地演戏，轻松地和人交往……甚至站到了影后的舞台上，就像，就像亲眼看着自己完成了一场蜕变。”

“我想我是很幸运的。

离开之前，还能看到‘自己’完成了使命，以后不管我去了哪里，总会过上新的人生，找到全新的自我吧。”

“如果有很多次的人生，每段人生都能努力地好好度过，也就不枉这一遭了。

希望你以后不要留有遗憾，也将这一段人生，好好地，用心地，继续用你的方式活下去吧——”

伴随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巨大的光圈霎时覆盖了眼前的黑暗。

沈棠猛地睁开眼，视力有片刻的模糊，花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此刻是在机舱里。

刚刚看见听见的一切真实得不像是梦境。

她找回平稳的呼吸，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握着，不可能出现在飞机上的宋余舟，居然安静地躺坐在旁边原本空着的位子上。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和窗外镶进云层中的金色阳光一样。

她小心地侧过身子，端详着他沉静的睡颜，方才梦境中的话不停回荡在耳边。

“不要留有遗憾，好好地，用心地，用我的方式活下去吗。”

她想着，心里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大石似乎在慢慢消失。

不管是梦境还是自我安慰，她的心终于找回了平和。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只要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就行了，不是吗。

机舱外的风景美极了，沈棠盯着宋余舟，忽然心尖发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她凑过去，轻轻在他唇上吻下去，呢喃道：“就这样一起过下去吧。”

她的吻凉凉的，吻在唇上，如同被小鸟啄了一口。

宋余舟闭着眼，嘴角扯出清浅的笑意，蓦地将握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摁住她的头，令她再一次吻上自己。

真正的唇齿相交的吻。

直到两人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他才堪堪放开她，一手捏着口袋里的方盒子，轻声回应她方才的话，“嗯，一起过吧。”

她抵着他的额头，趁空姐过来之前，又飞快地再亲了他一口，才躺回座位里。

飞机冲上云层，窗外一片辽阔无边的光景。

两人孩子一般盯着对方的眼睛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