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药师兜在孤儿院里再一次见到了当日在肉店里见到的奇怪女人。

彼时，他正在孤儿院旁边的草坡上带着一帮六七岁大的孩子们认植物。

住在远离村子靠近森林的地方，从小时候就开始辨认植物是这里的孩子成长路上必做的。

很多植物会带有毒性，辨认它们哪些有毒哪些没有毒是必须要做的事关他们性命的事情，而且，孤儿院的一部分收入就是靠着这些山坡树林中的草药得来的，认识草药也是孩子们要做的。

兜在山坡上看到孤儿院里最大的那棵树下站着的神乐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饶是距离不算太近，饶是他戴着眼镜，可他还是看到神乐目不转睛的在盯着他看。

就连某些比较警觉的小孩子也发现了，他抓抓兜的衣服，小声说着，“兜哥哥，那个大姐姐一直在看你呢，是你认识的人吗？”

兜茫然的摇摇头，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

他就像往常那样带着孩子在山坡上转悠，一一辨认那些植物都是什么，一直到收队回去。

神乐没走，她依旧站在那棵树下，药师兜将孩子们送回孤儿院的餐厅后，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快步跑了出来。

他径直跑到树下，看着望着他微笑的神乐，眼神困惑不已。

“您……”

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兜，”

一直到兜真正站到自己面前，神乐才发现，她一直都没有想好究竟要怎么跟他说，才不会伤害到他。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自己的母亲被人做成了傀儡这种事。

药师兜怔忡的看着神乐，看着这个女人由最初的微笑到现在满眼的悲伤，他看着看着，也由最初的困惑变成了如今的了然。

兜试探性地问：“您……您认识我对不对？”

神乐摇了摇头，看向他的手腕，“我不认识你，我只认识这个镯子。”

“……”

“这是当时我送给朋友的，那时候她才怀有身孕不久……”

兜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隔着两片镜片，他愕然的看着神乐，嘴唇颤抖了一下，他轻声问：“所以，我是那个……孩子，那您认识我的母亲吗？”

神乐点头，“嗯，她叫莲华，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

“那……”

神乐有些不忍心看兜眼中渐渐燃起的希望，她闭了闭眼睛，“她，可惜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希望的火苗在眼中没有燃烧多久便缓缓熄灭。

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或者说是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着心理建设，战争年代，死亡太过平常，他已经猜想过父母已故，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他就心存侥幸。

可如今，一个认识母亲的人来告诉他，他的母亲早已故去，就心理上来说，这不是出乎意料的答案，反而活着才是。

兜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用了几分钟去消化。

他不是不难过，只是没有那么难过。

小小的一个孩子靠在树干上，他消沉了一会儿后，脸色缓和很多。

神乐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如果她不来找他，或许兜的心里还会揣着希望，希望着有朝一日他会记起所有，或者说希望着在未来的某一个节点见到自己的父母。

人，就是靠着源源不断的希望在活着，绝望的人根本活不下去。

如果她不来找他，或许，他会一直快乐的活下去。

“对不起。”

神乐向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