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阳城门下，季元启带着斗笠等着城门开启，却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之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回头看去，果然是意料之中的人。

玉泽一身狼狈，豆大的雨珠拍在脸上，串成不断的水帘，顺着他的衣服流淌下来。

一贯冠带飘逸长发服帖的玉先生此时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在灰暗的天光之下，脸也泛出病色。

季元启冷眼看着他策马上前才讥诮，“世子怎会在此？宣京城中不是需要你坐镇吗？”

玉泽听出了他的讥讽却不发一言，淡漠地问道，“你也收到消息了？”

“是，不过大概没有世子殿下消息灵通。”

季家所在的华清距越阳的距离比宣京道越阳的距离可远多了，然而季元启却比玉泽到的更早，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玉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但他此时没有说话的兴致，便道，“先进城再说吧。”

季元启看了一眼急匆匆跑来的守城侍卫，也知道有些话不好在人前说，看了他一眼便骑马进城了，偏偏两人要去的地方自然是一样的，一路上一言不发，弄得护送他们的守卫连呼吸都放的轻。

他们马不停蹄奔赴军营的时候，花忱正在和各位将军在军帐中布置进攻计划，原本众人都不太敢提出什么强攻之策，花颜被敌军掳走的消息已经不算是秘密，其中一些将军也是世家子，早就知道南塘花家的世子多宠爱妹妹，因此提出的多是一些缓兵之计，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出好主意。

就在商议胶着的时候，文司宥的人带回来一个消息，恰好和玉泽季元启撞上。

听完这个消息，不说花忱，刚刚赶过来的季元启和玉泽都双双否定，“不行！”

玉泽走到地图前，看着海图，头一回厌恶大景这漫长曲折的海岸线，“他们选择的谈判地点是在断月崖，那里暗流无数，又有数块凸起的礁石，如果那东瀛人反悔，她活着回来的几率十不足一……”

玉泽的话所有人都明白，这也是他们根本不敢赞同的原因。

众位将领都看向上首的花忱，他此刻拿着文司宥的暗探带回来的密信，脸色莫名。

“各位容我再想想，”

他苦笑着抬头，“原谅在下不及妹妹果断。”

众人都沉默着起身离开军帐，只留下玉泽花忱和季元启。

“你说想想？！”

季元启上前去逼视着他，“你是她的哥哥，此时这里所有的将领都盼着你同意她说的计策，哪怕我对兵法只是略通一二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计策，但你真的要同意吗？”

他的眼睛盯着花忱，溢出眼泪，“只有你会救她了！”

花忱被他拽着衣领却毫不挣扎，空洞的眼睛落在花颜秘密托人带回来的信件上，“她决意如此，若是我们不配合她，只会让她功亏一篑。”

“小爷不信！”

季元启狠狠推开花忱，重重掀开军帐吼道，“既然你们都看重大局，那我去救她！

我要救她！”

玉泽看着季元启的背影，又一次感觉到被撕扯的痛苦，如果他也能像季元启一样不顾一切的救她，那他可能会好受很多，最糟糕的不过是两人双双殒命，起码算死同穴，但他知道她最想要什么，所以他不能那么义无反顾，他不能让她的期盼落空。

花忱没有出声叫住季元启，他知道就目前的局面，季元启根本找不到出海的缺口。

军帐中沉默良久，花忱把那封信递给玉泽，“果然，你我是同一类人。”

玉泽接过那封信，上面是用烤焦的树枝写的字，花颜告诉他们她已经找到了脱身之法，让他们答应对方在断月崖谈判的请求，布置好伏兵，等她脱身，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信上说的信誓旦旦，但所有人都知道断月崖下根本不可能有逃生之处。

她在骗他们，想让他们安心。

“去做吧。”

玉泽收起那封信放进心口的位置，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一丝温柔。

那一夜，军帐中灯火通明，两人用尽此生所学，只为了让所有东瀛船只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