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魏蛟和魏珏逝世都已有十余年，他们在世时一个是枭雄人物、开朝霸主，一个是风光霁月的君子，想来上天必定在造就他们时很是偏爱，才能造就这样惊艳绝世的人。

可无论此人生前如何，身后能够真正记住他的也只有那几个至亲之人而已，依托回忆而存在。

文夫人先失爱子，后失其夫，若非当时阿悦尚需要她照顾，魏昭亦需要她的扶持，她也无法坚持这么久……

可是这么久了，她不应该一味地为后辈而活，她的心愿，也需要人去懂。

帝后夫妻二人相视一眼，一同走到了文夫人身边向她敬酒，阿悦道：“阿嬷的寿辰，可不好一人独乐啊。”

文夫人挑眉，“每年都有的事，有何可乐？”

“每年都有，但每年都不同呀。”

阿悦也笑了笑，“像今岁，不是就多了个小泡泡么？”

文夫人颔首，“阿悦说得倒是了。”

阿悦眨眼，举杯敬酒，“我的祝词与他人不同，我希望……阿嬷能开心、常乐，可以不留遗憾地达成所愿。”

魏昭举杯同祝，“孙儿亦如此。”

文夫人微愣，继而失笑，“我那文采斐然的阿昭呢？今岁竟只会跟着阿悦说了么？”

一句调侃罢了，也不必二人回答。

紧随帝后而来的，是其下各个小辈的敬酒，文夫人一一受了，边缓缓饮酒时边想道：她的确是可以放心了，阿昭与阿悦都是通透之人，如今江山已固，她也无需再担心其他……

努力支撑了多年，如今她若随他而去，阿昭二人想来也能冷静接受。

她愈想愈松快，心底像落下一块大石，又像做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眉眼间是好些年未有的安宁。

“焰火升了——”

有人这么喊了一句，好些人哗啦啦涌到殿外去看焰火。

明亮的、艳丽的焰火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炸出一片斑斓色彩，映照在每个人的瞳孔中，织就各色星光。

魏昭与阿悦携手，泡泡紧跟在他们身后颤颤巍巍地走，一家三口来到亭中，抬首仰望这热闹无比的焰火盛宴，耳边满是欢声笑语，一派太平欢乐景象。

“阿兄，你知道阿嬷的决定了吗？”

携手而立，阿悦偏首看去。

“嗯。”

魏昭轻声道，“我尊重祖母的意愿，况且……”

他轻叹道：“祖母一人，的确太孤寂了。”

不同于寻常夫妇，魏蛟与文夫人起于微末，相守近四十年，他们二人的感情已并非简单的夫妻之情可以形容。

大概是，一种独活于世便是寂寞的感觉。

阿悦深为触动，眼里不知不觉就含了泪，轻轻的，并不坠落。

魏昭抬手帮她抚去，“生离死别乃世间常事，我比阿悦年长这些，总有一日……”

“不许说这些！”

阿悦突然凶他，可是含泪瞪人的模样只会显得奶凶奶凶，她抱起抓着她裙角的泡泡，一大一小两双圆滚滚的眼认真看着魏昭，“我们要一起看着泡泡长大、娶妻、生子，再一起去云游四海，一起变老，也要一起离开。”

她道：“阿兄这么爱我，疼我，肯定不会忍心让我失望的，是吗？”

魏昭深深看她，沉默许久，最后在阿悦几乎要真的哭出来时轻轻笑道：“自然。”

他握住她和泡泡的手，许诺，“阿悦所愿，阿兄一定做到。”

他道：“阿兄从不骗你。”

说这话时，魏昭的眼眸被焰火映成暖色，高大的身体立在身边，将阿悦和泡泡牢牢护在了里面，眉眼间流溢的温柔，即便阿悦一年看三百六十五次，也依然每次都会心动。

他说的对，他从来没有骗过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