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即便是三教九流也分三六九等，若论最下贱的当属这些个打小如过街老鼠的小瘪三。

男孩儿长大了还好，运气好的入了帮会做流氓，运气不好混个拉皮条的小龟公；女人可就惨些，身子遮不住了免不得被帮头地痞糟蹋，喜欢你便暂时养着，玩腻了就扔，最后半推半就堕入那烟花柳巷里接客，几时得病死了也没人晓得你曾在世间来过。

但这些都是各人的命，不是谁人心善谁人便要去解救苍生。

庚武正处理着空却的酒缸，抬眼睇见阿晓那副样子，便大步走过去，帮她把一大块油布扯开来：&ldo;这些天的工钱结算给你，日后不要再来了。

&rdo;

做惯了挨打挨骂的勾当，这几日听到的&lso;谢&rso;字比从前十几年还多，阿晓舍不得，跳下凳子央求道：&ldo;我不要钱，我乐意！

庚武大哥若不嫌弃，干脆把阿晓留在船上可好？只要大哥吩咐，不管做饭洗衣服……还是伺候，船汉的女人能做什么，阿晓一样什么都肯干。

&rdo;

那&ldo;伺候&rdo;二字说得小声，却也叫人清晰听见。

抬眼见庚武清隽的狼脸木冷木冷的，不由双颊烧红，咬着下唇豁出去：&ldo;庚武大哥……喜欢怎样子的女人，从来也没见你、身边有个人暖着……&rdo;

十六七岁的年纪，不似头一朝遇见时的腌臜邋遢，今番洗了头，擦了脸，换了身干净新衣裳。

是那最便宜的粗麻料子，但到底是人生头一件不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沾了灰尘心疼，一边说一边拍打着袖子，目光炯亮亮的，似卑微祈求。

眼前蓦地掠过一张三角尖尖的脸儿，那脸埋在狗皮毡帽底下，看人的时候须得费力仰起头，一样也是水汪汪的似卑微依赖。

庚武微蹙了下眉头，不喜看到这样一双眼睛。

只做未曾发现阿晓日渐刻意起来的洁净，将一颗猪腰子锭抛至她手上：&ldo;船上不是好女人应该呆的地方，我喜欢的女人，她只在家中等我。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既入了他们漕帮，就要守他疤脸的规矩，日后这样的话别叫他听见，小命不要了。

&rdo;

阿晓只得把银子接过来，面色潸潸然的：&ldo;老子……我又不真心想入他们帮，实在是没有个靠山，只叫人当做狗一样的看。

那，庚武大哥的意思，到底是家里有没有女人了……&rdo;

吐了吐舌头，暗暗捺一口气，不肯艰难死心。

家里有女人也没关系，只要那个女人安分守家，她就给他当船妇也照样两厢不妨碍……错了，他有几个女人她都不介意，跑生意的船老板女人多不是再正常不过？她就喜欢他清清隽隽的样子。

&ldo;啪嗒‐‐&rdo;话音还未落下，忽而身后传来一声鞭响。

阿晓回头一看，看见阿枫甩着一件破衣裳黑头黑脸地站在身后。

&ldo;阿枫你早死啊？&rdo;阿晓就生气起来，好巧不巧次次关键时刻就来搞破坏。

阿枫睇了一眼两个人不足二步的距离，忿忿地磨着牙：&ldo;要死的是你，早上帮头找了你三次，你一次都不在，回去等着顶缸吧！

&rdo;

&ldo;顶就顶，大不了顶完把老子逐出帮会好了！

&rdo;阿晓一回头，身旁男子清颀的身影已经漠然走出了凉棚，气得狠狠推了阿枫一把。

船伙计阿康满面喜色地跑过来，边跑边喊道：&ldo;大哥，福城的货船到了！

&rdo;